织那个毛衣

【丞正】极道天师[1]

OOC，勿上升。

瞎编乱搞，不要深究。

————————————————————

2022年8月30日  X市人才市场  李权哲

近九月了，政府组织的人才市场这个季度最后一场招聘会，开足了冷风也无济于事的闷热场馆里人头攒动，李权哲顶着一头崭新的一次性染发剂抱着手里打印的几十份简历在人群中穿梭，路过摊位人手一份，刚坐下堆起一个公式微笑就被人一句回去等消息堵得重新站起来，挫败感不亚于搓机十连死爆出身上攒了一年的所有神装。

此刻一头浮于表面的虚假棕色头发的李权哲依旧在寻寻觅觅，慧眼识珠的老板或者HR究竟在哪里。

他注意到热闹非凡的人才市场里有一个摊位十分特殊，相较之左右相邻处的门庭若市，这个几近空白的小摊位可以说是门可罗雀。李权哲暂时挤不过去，远远地观察了一下，怪不得没人理啊，没有公司大名，连个展板都不带架的，如此消极怠工，任谁都会觉得这怕不是个皮包公司。

但无所谓，他是找工作拿工资，死马当活马医，不如去看一看，要是真不靠谱也当是个人经历，吃夜宵的时候还可以当相声段子讲。

李权哲到摊位前把简历抽出一份推到桌上：“您好……噗。”

对面坐着的人架着脚玩手机，三伏天穿貂，带着副墨镜，听见声音了抬头看他一眼，单手抽出一张表格拍在桌上：“先填表。”

李权哲小心翼翼把表格拉过来看，眼珠子不断在表格与这人脸上来回打探，不知是HR还是小员工，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还是个小帅哥。

“劳驾，问一下贵公司的主营业务是……”李权哲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公司，表格上四栏，搞得他很凌乱。

这四栏分别是：姓名、生辰八字、祖籍、特长。

他真是头一回看到应聘表要填生辰八字的，现代人谁会知道自己生辰八字，提着笔半天写不下去。

“啊，不好意思，再等我一会儿……”小帅哥又看了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这盘快打完了。”

李权哲：“……”

等帅哥终于结束游戏，把手机塞进兜里，摘了墨镜对李权哲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先看一下你的简历。”

说罢当真详细阅读了起来。

李权哲心如擂鼓，心想这简历一半生吹一半乱造，不知过不过得了关，面前这个小员工看起来虽然年纪小，万一是个人才挖掘的行家，转手就给他踢到场馆对面怎么办。

“你本专业通信工程？”帅哥问道，“看着不像啊。”

“呃……”李权哲尴尬笑道，“是吗，呵呵……”

“我还以为你们这个专业的都挺……挺宅的，你挺潮。”帅哥缓缓说道。

“啊？”李权哲低头看了看身上卖保险似的新西装。

对面帅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后面少染了一块，还是粉的。”

李权哲：“……”

“没事，我们不讲究这个，我看你能相中我们公司也是缘分……”

完了，真是皮包公司，我得赶紧想个借口跑路。李权哲心想。手已经握到书包背带。

“C语言会吗？”小帅哥轻描淡写开口。

“会，学过。”李权哲背后汗还在直淌，会场好热，这帅哥怎么穿得住毛领？

“C++会吗？”

“会，也学过。”虽然简历吹了不少，专业领域还是不虚的。

“MATLAB会玩儿吗？”毛领帅哥低头翻两页简历。

“……还行，算是会。”李权哲开始怀疑这是个什么公司，为什么要会这些，难不成正好专业对口了？还是个老美外资？就光听说老外爱用C++封装功能。

“可以啊。”小帅哥略有惊讶地看他一眼，“技术挺硬啊。”

“还行，还行。”李权哲谦虚地笑笑。

“虽然我们这儿都用不上吧。”小帅哥随口道，“我们用VB差不多就得，JAVA也偶尔吧反正。”

李权哲心里草泥马飞奔，那你刚才问这么多？

“好了，我看你很有眼缘，就是你了。”小帅哥说道。

李权哲：“？”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范丞丞。”

李权哲还没缓过来，啥意思啊这。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正式员工了。”范丞丞一根指头挠了挠太阳穴，一本正经说道，“我就是你的老板，工作相关事宜一会儿加个微信我给你发几条六十秒语音详细说明一下……搞定收摊，走吧李权哲小同学，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李权哲：“……我就被录用了？”

范丞丞：“嗯呐，不然呢……哦忘了说工资，我们是这样的，赚多少大家分，赚得多吃得多，赚得少吃得少，这一行你也知道，一年不开工，开工吃一年，大家都是年轻人敢闯敢拼，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等等。”李权哲打断他的话，“敢问贵公司究竟是哪一行？”

“嗯？”范丞丞愣了一下，突然站起来。

李权哲发现他好高，目测一八五。

范丞丞绕出摊位来，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哎呀，怎么掉了呢，场馆提供的什么破胶啊……”

说着啪一声把纸贴回摊位正上方。

李权哲定睛一看。

“丞您吉言超自然事件处理中心 主营业务 一切超自然事件解决处理、防范措施 消灾解难 捉鬼驱邪”

……完了，碰到骗子了，快溜吧。李权哲呆滞地看了一会儿这张A4纸打印的毫无诚意的华文彩云招牌，内心开始疯狂自我劝诫。

 

 

2022年6月19日  X市某闹市区街头  黄明昊

“范丞丞——我要——热死啦！”黄明昊手指摁住微信聊天框正下方小方块，气若游丝地嘶吼出一条语音。

再过五分钟范丞丞如果还不到，这句话恐怕就是他的遗言。

天也太热了吧，手机上显示气温三十七度，但是黄明昊觉得大马路上的体感少说有五六十度，饶是他穿着厚底运动鞋也觉得脚皮都要被烫掉一层，范丞丞按理说应该在十五分钟之前就到了，早知道他这磨磨唧唧的，自己就应该在星巴克里死活磨蹭到半小时之后，空调间里死，做鬼也风凉。

正在黄明昊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要被晒晕之际，两声急促的车喇叭响起。

“喂！黄明昊！干什么呢！”范丞丞停在不远处，摇下车窗探出头冲他大喊道，“发什么呆！快上车！”

黄明昊浑身一震，小跑着上了车，后座竟然还有人，他只好硬着头皮坐到副驾。

“我靠，你也太慢了，我看你是蓄意要谋杀我。”黄明昊在车载空调环境下喘了口气，调整座椅往后一躺，平行吹着空调冷风说道。

“算快了，顺道去接了个人。”范丞丞说。

后座那个？精明鬼没有回头，昂了昂脖子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是个清瘦的年轻人，看来年龄跟他们差不多。

“你什么时候这么缺钱了，还兼职滴滴司机？”黄明昊随口问道。

“新同事。”范丞丞开着车缓缓驶出闹市区，简短地答道，“幻术师黄新淳。新淳，这黄明昊，之前跟你说天生开眼那个。”

“你好。”黄新淳以一个三十度角看着几乎要躺到他腿上的黄明昊，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好，我们一个姓啊，五百年前是一家。”黄明昊不以为意地回一个礼貌的招呼。

“我问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啊。”黄明昊说。

“什么？”范丞丞开着车问，“你怎么这么礼貌，吃错药了？”

“不是问你……我一直很礼貌的好吧。”黄明昊不满道。

范丞丞闻言嗤之以鼻。

“问吧。”倒是黄新淳客客气气。

“幻术是不是就是魔术一类的东西？我们要幻术师干嘛？”黄明昊问道。

范丞丞笑了笑：“小屁孩什么也不懂……新淳可是我好不容易挖来的，你懂幻术是个什么东西么？”

“不懂才问。”黄明昊说，“那范大师说明一下？”

“光跟你解释理论上的东西怕你听不懂，给你打个比方吧。”

“你打。”

“就新闻看过没？”范丞丞问，“有一哥们儿冰天雪地里在外头操雪人，边操口中还念念有词‘真骚啊，越操水越多’。”

黄明昊：“……范丞丞，你这人也太荤了。”

“想什么呢，我在说正经的。”范丞丞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中了幻术的，外行看不出来，我们内行的一眼就知道，不过这算是比较低端的……”

“还有高端的？”黄明昊被冷气吹到后颈，打了个冷颤。

“当然有，高端的就是群体性的了，比如洗脑之类的……这个不能说了，太敏感了。”范丞丞说道，“总之幻术是很高深的道法，茅山术里的一支，上可银盘邀月仙，下可杯海请龙神，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那我再问一下……”黄明昊已经被说服了，“那男的后来怎么样了？我说操雪人那个。”

“哦……就后来被人送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切除了。”范丞丞说。

“……切除什么？”

“小鸡鸡。”范丞丞面无表情道，“下半辈子就是个太监了。”

黄明昊不由自主转头看了一眼黄新淳，黄新淳冲他礼貌地微笑。

这个人也不能惹。黄明昊在心里把这个本家新同事也列入了“不可以惹”名单。

“新办公室差不多弄好了，带你们先去看看。”范丞丞说道。

“这么快？”黄明昊问，“上个月还看你俩找房子找得头都飞了。”

“找到了风水宝地。”范丞丞道，“基本没什么要布置的，正廷一个人忙就够，我上个月不是这会那会跑断腿嘛，就没怎么去，他动作很快，跟我说快搞完了，吓我一跳。”

“你让他一个人处理？”

“我当然不会。”范丞丞说，“毕雯珺跟着呢，那地方地段好，大白天不会出岔子，特意嘱咐了别乱跑的，不跑出那个范围就没事。”

“哦，怪不得，我看他发那一堆照片，原来就是办公室。”黄明昊说。

“他还发给你了？”范丞丞问。

“发了啊，咋啦？”

“……没劲，我还想给你们都来个惊喜。”范丞丞说。

“还行吧挺惊喜的。”黄明昊随口敷衍道，“我也是得先去考察一下。”

“就是这意思，不然也不会让你提前来。”范丞丞道。

“我们现在总共六个人了。”黄明昊说，“加上新淳六个，还差人吗？”

“还差一个场外支援。”范丞丞说，“改天到人才市场拐一个鲜嫩大学生来就行。”

黄明昊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看窗外了。

 

 

2022年4月12日  某偏僻写字楼二十层  毕雯珺

毕雯珺跨进门的一刹那，门上铜铃狂响，一阵风呼地从他脸上刮过，自内向外。

毕雯珺：“？”

怎么还有这么强劲的内堂风，闻所未闻。

朱正廷跟在他身后进的门，十分客气道：“别担心，老板很好说话，有我在，就走个过场而已。”

毕雯珺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他只不过是被朱正廷突然喊来面试的，此前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公司，但是朱正廷的面相看起来实在不像黑中介，自己也就半推半就地来了，现在的工作时薪也不算高，这世道哪里的工作不都是钱难赚屎难吃，假如这里薪资福利都好，跳槽也不是坏事。

不过到底是什么工作？听朱正廷说很适合他，杵着不动都能赚钱……真有这等好事？

老板正坐在办工作前噼里啪啦打键盘。

朱正廷道：“丞丞，别打游戏了，面试了！”

范丞丞一皱眉道：“谁打游戏呢，说什么呢，我这工作呢！”

朱正廷绕到范丞丞身后一看：“工什么作，你这不是地上地下迷着路呢吗，好了别装深沉了，赶紧办正事。”

范丞丞板着脸噢了一声，招呼毕雯珺：“毕雯珺是吗？”

毕雯珺嗯了一声。

朱正廷：“雯珺，站着干嘛，先坐下，就问几个问题，很快的。”

毕雯珺依言坐下。

范丞丞开口发问：“有什么特长吗？”

毕雯珺有点茫然：“……唱歌？悠悠球？”

范丞丞：“……”

范丞丞：“不是这种……画符会吗？”

毕雯珺皱起眉头动了动脖子：“什么？”

范丞丞：“穿墙会吗？”

毕雯珺：“……翻墙会，我有好几个APP。”

范丞丞又无语了：“那八大神咒会默吗？”

毕雯珺：“……不会，是什么？”

毕雯珺实在太迷惘了，不自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朱正廷。

朱正廷立刻搭腔：“你不要为难他。”

范丞丞：“我为难什么了……你多高？”

终于有个能答上来的了，毕雯珺如实回答：“一八七。”

范丞丞：“我们不收。”

毕雯珺：“……”

朱正廷：“？？？”

朱正廷：“等一下。”

范丞丞依然严肃道：“等什么等，不等，这有什么等的……”

“你等等。”朱正廷随手把范丞丞坐着的转椅一转，两个人背对毕雯珺开始商量。

“你疯啦？这么精华的人才不收，想什么呢！”朱正廷压低声音道。

“我说不收就不收。”范丞丞也压着嗓子说，“他有什么会的吗？你也听他说了，什么也不会！要他干嘛？”

“但是他天生混元护体，多少人十年谷衣都到不了的，这就是天才！收了吧丞丞。”朱正廷语气软下来，小声劝着范丞丞。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范丞丞看他一眼，“昨天突然说要介绍一个人过来我就觉得你有古怪，你哪儿找来的人啊？”

“以前做大学生志愿者认识的。”朱正廷说，“你扯这些没用的干嘛，多好的人才啊，看起来又很可靠，收了收了……”

“不收！”范丞丞语气强硬，“我靠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告诉你，不准，不收！”

“你发什么小孩脾气，有他在我们等于多了个护身符，一定要留！”朱正廷道。

“不许！”范丞丞不自觉大声起来。

“我说留就留！”朱正廷也大声起来，并且盖过范丞丞。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范丞丞并不示弱，更大声。

“欧凯！你是老板，你很酷！那我退出！”朱正廷道。

毕雯珺在后面一头冷汗：“呃，两位不要吵架……”

可惜这两人谁也没听见他细如蚊蚋的劝架。

最终范丞丞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你！高个子！过来！签合同！”

毕雯珺：“……签什么合同？”

范丞丞一字一顿道：“你、被、录、用、了！好了现在过来签合同，试用期一年，试用期没有工资，一年后领正式工资……”

朱正廷啪地一巴掌拍在范丞丞背上，笑道：“别听他的，丞丞就是很幽默，他开玩笑的，没有试用期，进来就拿正式工资，只不过我们的工资是……”

“没有具体结算日期，大家干活拿钱均摊。”范丞丞觉得自己险些吐血，摸了摸后背，补充道。

“不过我看你这样弱不禁风的不行，太不禁操。”范丞丞说。

“不禁什么？”毕雯珺问。

“……我是说禁不起锻炼。”范丞丞重新说过，“找个人教你点把式……强身健体，到时候少说也防防身，虽然按照你的体质可能并不需要怎么防身了。”

“行。”毕雯珺从善如流，练把式应该也不会太难，就当是太极拳健身。

“微信加你了，给你拉微信群里，有个叫丁泽仁的，你自己去加他。”范丞丞说，“他那手不好学，你可以练个皮毛，他教人还蛮耐心的。”

“我也跟着学？”朱正廷说，“我一直蛮感兴趣的。”

范丞丞：“你凑什么热闹，你感兴趣为什么不早让我教你？你别想着创造机会……”

“创造什么机会？”朱正廷不明所以。

“创造摸鱼的机会。”范丞丞道，“我是老板你是员工，你必须要好好工作，不然我就会扣你奖金扣你工资扣你年终奖。”

朱正廷：“这几样我到底什么时候有过了？”

范丞丞：“不管，你好好工作。”

“你几岁啊范丞丞？”朱正廷问，“要我说你也跟着学吧，泽仁这方面不是比你还强点儿吗？”

“是什么？”毕雯珺有点好奇了。

“桃木剑啊。”丁泽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站在门口表情很复杂，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进这个此时此刻显得给里给气的办公室。

“真的有这种……你们是不是有御剑之类的？”毕雯珺问道。

“理论上可以。”丁泽仁道，“我还没实践过，近几年国家这方面管制很严，御剑飞行的道友冲撞到飞机之类的就闯大祸了，所以都要考御剑执照，一年比一年难考，我想着现代交通也挺发达，没必要就没考。”

“原来如此。”毕雯珺道。

朱正廷：“……”

朱正廷：“雯珺，你接受度好高啊。”

毕雯珺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笑道：“哈哈，是吗，还行吧。”

范丞丞在电脑上打开毕雯珺的档案，个人特长那里噼里啪啦打上一行字：新事物接受能力较强，学习能力待定。

 

 

2018年3月18日  S市某小旅馆内  范丞丞

“范丞丞！好了没有！”朱正廷咚咚咚疯狂砸卫生间的门，“你都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没有！我打飞机呢，你要进来一起吗？”范丞丞其实已经洗完了，就是不吹头，叼着牙刷看漫画，一点也不急，随心所欲地逗朱正廷玩，一心奔着挨揍去。

这句话一出，外面立刻没动静了。

范丞丞挺得意，他就爱看朱正廷害臊，好玩好看又有趣。

又不慌不忙地看了两回新连载，范丞丞想着也差不多了，过火了就要兔子咬人……于是围着浴巾出来了，朱正廷怎么什么声音也没有，睡着了吗？

“正廷？”范丞丞试探性地唤道。

朱正廷没应声，范丞丞担心他是生气，拐弯看到床，发现朱正廷坐在自己那张床上，低着头。一开始范丞丞以为他在玩手机，可仔细一看，发现手机并不在朱正廷的手上。

……难道是在玩手吗？但是他的手也没动啊，看手相啊？

范丞丞内心升腾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范丞丞没有再继续走近，而是保持了这么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正廷吗。”

坐在床上的朱正廷抬起头望向范丞丞，整个人看起来很苍白，不是他平时的那种白皙，是一种灰质的白色，惨白到几乎透明，眼神很空洞，仿佛不是在看范丞丞，而是透过了他在看一个更遥远许多的地方。

范丞丞按兵不动。

突然朱正廷冲他笑了笑，紧接着范丞丞开始耳鸣。

“操，又来。”范丞丞骂了一句，在朱正廷向他扑过来之前闪身到床的另一头。怎么办，工具都在朱正廷的床头，现在唯一的通道被朱正廷……现在不是朱正廷，被占着朱正廷身体的这个不知道是谁挡住了。范丞丞叫苦不迭，这又是什么考验，在家修习数年跟朱正廷头次一起出门实践，条件所限要住小旅馆已经够惨了，包括做生意，这就已经是第三回遇险了，朱正廷这个体质是真的牛逼，他现在不得不承认。

前两次装备齐全准备充分，面对的又都是普通小角色，一个个上来就气急败坏的毫无章法，但是这个怎么回事，显得很镇静，好像在等范丞丞先有动作，目前为止唯一的举动也就是刚才那一扑罢了，好像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范丞丞想得岔开了，要是真的朱正廷这么投怀送抱，他本人应该是会蛮受用的。

就在范丞丞还在思考怎么越过朱正廷去拿到自己的那些装备的时候，朱正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他的身后，范丞丞感到后颈的一阵凉意才惊觉，然而为时已晚，朱正廷已经一把将他双臂掐住，这时候的朱正廷竟然力大无穷，两手像两把铁钳，似乎要把范丞丞手臂的血肉捏碎，直掐到骨头里一般。他不敢挣扎，怕一挣扎骨头就真的会断。

范丞丞疼得冷汗直流，要脱身又怕伤到朱正廷，疼得太厉害了，他根本无法分神去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手臂又传来一阵刺痛，范丞丞勉强低头看了一眼，朱正廷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变长，已经嵌进了他手臂的皮肉中，血却没有流出来。

范丞丞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东西对他搂搂抱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正想开口劝这位大哥矜持点，没想到就开不了口了。

整个屋子里的东西竟然开始逐渐漂浮，从地上的拖鞋开始，所有东西自下而上开始脱离重力，像在外太空一般，这其中却不包括范丞丞，他被牢牢钳制在屋子中央，不仅动弹不得还开始渐渐无法呼吸，大口喘气却越来越感到憋闷，好像胸口以下被埋在土里，憋得面色发红，有一种窒息的前兆。

这时候范丞丞终于想明白了，不是什么外太空，这他妈是个水鬼，他们在水里。

无形的水势逐渐爬升，很快没过范丞丞的口鼻，他很清楚一旦过了头顶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好好的一个旅馆房间哪来的水鬼？范丞丞一面思考着原因，一面注意到在重力失效的情况下床边的背包也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他整个人被困在屋子正中，目测离背包还有三四米距离。

他想叫朱正廷赶紧醒醒，他要死了，开口就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太仿真了吧！范丞丞哭笑不得。

无论哪个咒都有可能伤到朱正廷，范丞丞终于抛弃了不忍心这个因素，再憋下去自己就死了，到时候朱正廷就不一定是伤到这么简单了。

下定决心的范丞丞两眼一闭心一横，心中开始默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凭他熟记并背诵全文多年的速度，几十秒后一道金光覆盖整个房间，晃得人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屋内有如核爆现场，炸开的不是蘑菇云，而是金光四散。

身后的钳制明显松脱，范丞丞趁机猛力挣脱开，一个翻身滚到背包边上，从里面掏出一串符箓来，随手扯了一张两手一合定到虚空。

他根本看不清朱正廷，随手一扬，黄符重重抖了一下，像颗子弹一般俯冲了出去。

“等等！”范丞丞大喊。

完了这要是冲朱正廷去的怎么办。范丞丞急的要命，冲回去想要伸手挡住黄符去向。

这时金光已开始消退，范丞丞的视力恢复少许，却已经冲到朱正廷跟前，他发现黄纸竟然并不是冲着朱正廷去的，而是拐了个弯冲进了浴室。

鬼也要洗澡的吗？不及多想，浴室里传来咚一声巨响，满室的漂浮物一瞬间全部落下，范丞丞急忙一把拉过朱正廷想要躲避从头顶落下的杂物。

而一时间失去意识的朱正廷根本没法配合他的行动，整个人依照惯性和重力直接倒了下来，在他身边下意识伸手去接他的范丞丞自然成了他的肉垫。

范丞丞坐倒在地，而朱正廷昏倒在他怀里，两眼紧闭。

“……你也不轻啊……”范丞丞累得不行，又被朱正廷压住，呼吸困难，想把他踹开又有点舍不得，索性往后挪挪靠在床边喘气。

怀里的朱正廷呼吸平缓，就像太累睡着了的样子，眼底还有这两天劳累过度的大眼袋。

范丞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像自言自语一样小声道：“其实你睡着也挺好看的。”

然后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再过两年他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但在这之前要做的事还很多。

范丞丞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想着明天早上还是要先去前台投诉一下，不能看他们特殊行业就安排特殊房间啊，这不是赤裸裸的职业歧视吗，这种不道德的现象必须根绝。

 

 

2022年12月1日

“老板，我真的得跟去吗？”李权哲问第五遍。

“必须。”范丞丞冷漠道，“不去没有工资，你自己选。”

“我选没有工资。”李权哲迅速答道。

“可以。”范丞丞说，“泽仁雯珺，你俩把他绑上丢车里，他说这次不要工资……”

“好嘞。”丁泽仁撸起袖子就兴奋地过来了。

李权哲立刻满脸写着高兴，活力满满地快乐棒读道：“我最喜欢跟大家一起团队协作了，有什么任务大家一起通力合作才是坠好的！”

范丞丞笑着说：“可以，不用绑了，工资还是没有。”

“老板！”李权哲急得要哭。

“他不给你我私人贴给你。”朱正廷笑道，“丞丞就是逗你的，你还没习惯啊，真可爱。”

李权哲：“……”

“权哲第一次跟我们一起行动，你跟他讲点注意事项。”朱正廷忙前忙后收拾行李，一边对范丞丞道。

范丞丞坐在茶几前弓着背吃外卖：“没什么好说的吧……他之前又不是没参加过。”

“之前不一样，他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画面而已，没什么实感，这次他跟着我们去，少不了要自己深入腹地，你还是多少教点，免得我们没人在他身边的时候有什么万一。”黄新淳拖着他的大行李箱进来，把行李箱架在沙发边上。

“你告诉他去要去哪儿了吗？”朱正廷远远地问道。

“他知道吧……”范丞丞道，并询问地看向李权哲。

李权哲无辜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范丞丞：“……是吗，我忘了说了吗？”

没人搭腔，空气里飘散着一丝淡淡的尴尬，范丞丞清了清嗓子：“这样，我觉得你还得去办个签证……”

李权哲：“……还出国？”

范丞丞说：“是的，出国……不过不是现在，出国之前我们还有小半个月要在国内跑……第一站哪儿来着？”

黄新淳道：“N市，权哲买票了吗？”

朱正廷的声音又远远传来：“我给他买了！”

李权哲吞了口口水：“我还没收拾行李……”

“收拾什么啊，衣服大家混着穿就行，内裤现买。”黄明昊坐下跟范丞丞抢外卖吃，“你别想着溜了，你看这儿谁能让你逃了？”

范丞丞反常地没有理睬虎口夺食的黄明昊，沉吟片刻道：“这样，你跟我来，出发前给你带点儿东西防身。”

说罢起身，示意李权哲跟他走。

“说白了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是零基础而且没有特殊体质，所以之前都没让你跟去，主要呢，是让你先熟悉熟悉我们这个办事流程，其实你远程监视也差不多都看到了，没什么难度，挺简单的，放心，兄弟们都会关照你的。”范丞丞领着李权哲下楼，边走边说道。

“简单吗？”李权哲忍不住抛出一个疑问句，天知道他每次看屏幕都要吓出心脏病，比鬼片还恐怖，他十分怀疑范丞丞招他进来其实是为了吓死他。为什么捉鬼驱邪还要场外支援的，随时报警吗？

“主要你这个专业可以帮我们协调一下通讯问题。”范丞丞看了他一眼说，“放心，没有读心，没这个流派。”

楼梯走到一楼，朱正廷在楼下等着。

“你怎么比我们还快？”李权哲问。

“我还奇怪呢，你俩为什么不坐电梯走楼梯。”朱正廷说，“我一起去吧，缺点东西，我再去补点。”

范丞丞不置可否，三个人往停车位走，朱正廷和李权哲上了车就开始聊得火热。

“黄明昊是我们中最小的，唉，我一看到你就很亲切，你看起来也很小。”朱正廷补充一下，“很可爱。”

李权哲：“……谢了。他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朱正廷说：“他很早了吧……具体什么时候来着？”

范丞丞插话道：“他刚上大学那会儿。”

“哦，对，就昊昊他是先天开眼，就是俗称阴阳眼你知道吧，所以他看恐怖片都不怕的，从小到大多血腥的都见过了，麻木了。”朱正廷说，“初中学校太严了，搞得他就有点后遗症，不爱读书，一看书就喊见到鬼，他家给他两条出路，要么出国，要么出家，出国也得见到鬼，还是洋鬼，还不如出家。你渴吗？”

朱正廷的跳跃思维搞得李权哲一下很混乱，只好点点头说：“有点吧……他出家了吗？”

“喏。”朱正廷递一瓶矿泉水给他，“没，被送去道教学院了，没想到宗教学校也要军训，小孩儿细皮嫩肉不想晒脱皮，不知怎么忽悠家里人跑出来搞社会实践了。”

“明明是死皮赖脸磨着我给他打证明。”范丞丞说，“我还跑去他学校敲章。”

“你是老板嘛，能者多劳。”朱正廷笑着拍拍他的肩。

范丞丞：“不过他适应得是还不错。”

“那是。”朱正廷也不知道在自豪个什么劲儿，“我早说了昊昊很能干的。”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李权哲说。

“你问。”朱正廷说。

“关于老板的，能问吗？”李权哲犹犹豫豫开口。

“嗯？什么事？”范丞丞说。

“就是，老板，你姐姐是不是那个……”

“是啊。”范丞丞轻松回答，“这不大家都知道嘛，干嘛，你要签名啊？年终奖换签名可以。”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李权哲说，“因为我听小贾他们说老板家里是天师世家，为什么姐姐会去演艺圈？”

“这个嘛……”范丞丞思考一会儿，“你别看天师这行好像发展还行，实际上市面上八成是招摇撞骗的，真正有执照做的没多少，基本都是无证经营，而且跟大众认知的道教不是一个派系……正统国教也是不管乱力怪神的，所以近年来国家扶持也少，大家不得不搞点小副业……”

“你姐姐这是小副业？”李权哲惊了。

“小副业，小零工。”范丞丞笑了笑，谦虚地重复道，“唉其实我本来也可以出道，正廷你说是不是，就我这个标致的帅哥长相。”

“……是是是。”朱正廷随口附和道。

“前段时间行情真的不好。你也看到了，接的都是小生意，很多同行也就给房子调调风水，开开入门班什么的。”范丞丞说，“这次应该是你入行以来我们碰到的第一桩大生意。”

朱正廷从抽屉里拿了喉糖吃，顺手给范丞丞嘴里塞了一颗。

“……所以。”范丞丞含着喉糖口齿不清地总结道，“你运气不错，可以长长见识了。”

李权哲：“……”

范丞丞把车开到一个别墅住宅区，李权哲心想这不就是个大骗子，还什么不得不搞点小副业养家，我看你们富得很啊！

没人听到他的腹诽，范丞丞把车停好，三个人下车进门，朱正廷一看也不是第一次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路把他往地下室领。

“装备库。”朱正廷见他一脸迷惘，善意解说道。

于是他们到了一个特工武器室一样的地方。

“来，多半都是我的创造发明。”范丞丞招呼道，领着李权哲往里走，边走还边一一解说：半自动黄豆步枪，贴符器，电子念咒机……

李权哲在电子念咒机前停下来，范丞丞伸手拿起来打开开关给他演示。

我操还是谷歌女声，牛逼。李权哲不禁为范丞丞的创造力鼓掌。

“行了，就这些东西，你自己挑挑。”范丞丞说。

朱正廷溜到角落里翻翻找找，李权哲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他一个半外行，又不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

正在为难犹豫时，朱正廷的声音从右边传过来：“给你这个，挂上吧。”

李权哲低头一看，朱正廷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片，串在一根细项链上。

“这是什么？”他接过来仔细看，开口问道。

“护身符啊。”朱正廷说，“就一个，你戴着吧。”

“谢谢。”李权哲被朱正廷的贴心感动，感激地把护身符挂上。

“不客气。这样的话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不测这东西会把你的魂魄收起来，我们会帮你交给你父母。”朱正廷温柔微笑道。

李权哲：“……”

范丞丞在一边偷笑完了，把脸色调整到正经状态：“差不多挑完了我们就出发了，票几点的？”

“下午四点。”朱正廷答道，“是差不多了。”

“走吧。”朱正廷拍了拍李权哲的背，“放轻松，哥哥会保护你的。”

不知为什么，李权哲竟然真的被这句话唬得有点安下心来。

车缓缓开出别墅区上了高架，李权哲看着路标一路靠近高铁站，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忘了问，但就是想不起来，也就只能暂且作罢。

等坐上了高铁，李权哲终于迷迷糊糊想起来他要问的问题——这个小团队据他所知里人人有各自不同的能力特长或是特殊体质，除了朱正廷，他对这个人除了性别姓名和一部分性格外几乎一无所知，神秘到极点。他心里升起大大一个问号，这个看上去跟老板颇为亲近的朱正廷到底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