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那个毛衣

【毕廷】大师作品[3]

OOC是我的，勿上升

不要屏蔽我，lft，求求你，我真的什么妖都没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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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气温忽高忽低，十分不稳定，毕雯珺赶作业用了整三个晚上泡在图书馆，恍惚间都要觉得笔记本的插头跟图书馆的桌子已经融为一体，在春寒料峭里打出今年的第一个喷嚏。

老教授给的时限是一周，同学们虽然涕泗横流地轮流短信电话轰炸哀求，却收效甚微，等同于零，老教授在电话里装听力不好，说同学们啊，努力，加油。说完就挂电话。

这招太损了，站在讲台上声若洪钟还天天点名后排讲小话的同学，哪儿能瞧出来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

人物报道不好写，好处是毕雯珺趁此机会给朱正廷拍了不少照片，教授没有要求配图是一回事，这么好的假公济私机会他何乐而不为。

范丞丞发微信问他：学长吃饭去不？

毕雯珺回他：食堂可以。

范丞丞：不行吧，好歹对面CBD金拱门……

毕雯珺：没时间啊，我在赶作业。

范丞丞：你们专业什么作业啊，难吗？

毕雯珺：不难，就是费劲。

范丞丞：那食个金拱门呗，又用不了多久。

毕雯珺看一眼时间，六点，去吃个饭回来估计也花不了多久，现在就差个收尾，食个金拱门也算是给自己的鼓励。

搞得像个小学生，还用金拱门奖励自己。

范丞丞这人可能还是年纪小，太好看穿，扭扭捏捏非要喊人去吃个金拱门，多半是有要事相商，毕雯珺也不愿意拆穿他，免得伤了敏感脆弱少年心，于是捞了个钱包手机，包也留在图书馆，总之一会儿还要回来。

六点，正好图书馆里的人陆陆续续去吃饭，不愿意舍弃大清早来占的位置，书都摞桌上，远看是层层书海。

毕雯珺随着人群等电梯的时候回头看，想到就在刚才自己还是这书海中遨游的莘莘学子中一员，画面脑补起来怪迷幻的。

范丞丞在大门口等着他，一见他就耷拉个脸：“学长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

毕雯珺沉着道：“不要想我，求求你了。”

“绝情。”范丞丞大叹一口气。

这几回下来毕雯珺也算是习惯了范丞丞一群人肉麻当有趣的玩笑话，动辄一副乱搞男女关系……男男关系的样子，路人看来真是基得不行，偏偏这一群小男生还总是乐在其中，注意到路人小女生目光聚焦，还会演得更卖力点。

毕雯珺要是配合他玩儿这一出，估计范丞丞下一步能把嘴撅上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是在图书馆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一幕，他毕雯珺头一个自愿进学校人造湖喂鸭。

而范丞丞无所谓，与他勾肩搭背：“学长，我们去金拱门好好聊聊。”

范丞丞嘴里叼个棒棒糖，假装自己是古惑仔，用一种山鸡哥的语气和毕雯珺商量。

毕雯珺说：“聊什么？”

范丞丞转一圈棒棒糖，坏笑道：“聊一个惊天大咪咪。”

毕雯珺：“……”

范丞丞：“走了走了，磨叽啥……”

校内风云帅哥和校内低调帅哥这个组合实在动人，幸而天色渐晚，又是饿鬼扑食的时刻，两位帅哥并没有吸引太多关注，从校区东门大摇大摆走出，直奔平民美食炸鸡薯条。

范丞丞三下五除二点完了餐，两个汉堡套餐再加个大薯，毕雯珺站边上等着取餐，点完餐的范丞丞惊讶道：“学长你不点吗？”

毕雯珺：“……”

毕雯珺：“你帮我随便点个套餐吧。”

范丞丞端着餐盘，用下巴选了个相当隐蔽的位置。

刚刚坐定的范丞丞说：“学长，你可知道星期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突然文绉绉的……不知道，什么日子？你生日？”毕雯珺问道。

“我发现了，你根本不是真心爱我，你就是想诓我去参加比赛……”范丞丞大嚼薯条，西施捧心。

毕雯珺想起来了：“哦，十佳歌手？”

“是啊！”范丞丞拍大腿道，“你这渣男！你一开始是怎么跟我说的？”

毕雯珺：“……你小声点，周围都是人。”

范丞丞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叫人家小声。”

周围人露出看基佬的表情。毕雯珺感到脑仁疼。

毕雯珺：“不是，其实不是我负你吧，是教导主任，你应该找教导主任……话说回来十佳歌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早两年参加过了，又不是新生，也不能参加啊。”

“是这样，你星期天有空吗？帮我个忙。”范丞丞说。

“你们这一届还要找助唱吗？”毕雯珺问道。

“不是，我找助唱我也不找你啊……”范丞丞笑道，“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学长日理万机未必有空。”

“你就说什么事吧。”毕雯珺说。

“你能帮我送个花吗？”范丞丞说，“正廷星期天有个演出。”

毕雯珺脑中一道闪光，霎时间精神了许多。然而面色如常：“他演出不是已经结束了？”

“不是他那个。”范丞丞嘬一口肥仔快乐水抬头道，“他那个是结束了。这次是个……算是客座嘉宾，人家付钱请他去的，但是怎么说呢，就有点不好办，主演咖位比他高太多，其次这次要跳的还不是他本专业舞种。”

毕雯珺：“？”

范丞丞拆开下一个汉堡的包装纸：“他这个人其实很容易紧张的，怕他紧张，你帮我去看他一眼，送个花，酌情安抚安抚他。”

毕雯珺突然就感到哪里不对劲了：“为什么叫我去？”

范丞丞突然笑了一下，又收回去，再笑出来就换了个笑法：“那当然是看学长你靠谱啦，你就随便买束花，也别说我让你去的，反正他跳舞你也知道，多看看也亏不着你是吧。”

说着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抽出张票给推到毕雯珺面前，双手合十道：“拜托你了，学长。”

见毕雯珺磨磨蹭蹭还不知在犹豫什么，范丞丞又道：“学长，是你喊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十佳歌手的，这事件你得负责到底啊。”

范丞丞的眼镜往下滑，他一只手稳住汉堡，另一只手油腻腻的，让他不得不用手背推了一下眼镜。

这动作乍一看就像是在抹眼泪，毕雯珺清晰听到自己背后不远处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随风飘来：“渣男诶。”

毕雯珺：“……好的，我会去的。”

范丞丞嚼着汉堡说：“诶，好，谢了谢了，这顿我请啊，谁也别抢。”

毕雯珺问道：“你和正廷……你和朱正廷发生什么了么？”

范丞丞神情十分古怪：“你已经喊上正廷了？”

“嗯？”毕雯珺没想到他的点这么刁钻，上回采访的时候改的称呼，朱正廷说老叫全名又生疏又麻烦，所以他诚实地承认了，“嗯，怎么了吗？”

范丞丞挤出一个鲜明的假笑：“没什么。我和他也没发生什么，他这人要强，你要捋他的毛得神不知鬼不觉顺着来，我要是直接跟他说去不了，他肯定说没事没事，我去不了还找个人替我，他没准儿觉得我瞧不起他呢。”

并不太了解朱正廷的毕雯珺沉默片刻，在心里不甘愿地认了一个输，范丞丞比他更了解朱正廷。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在一起过，自己男朋友，前男友当然会很了解。毕雯珺顺手安慰一下自己。

“行，我记住了。”毕雯珺说，“这次有着装要求吗？”

范丞丞说：“当然没有啊，你以为干嘛呢还着装要求，当然你想送花送正式点儿可以。”

毕雯珺：“你上回就是为了送花送正式点儿？”

范丞丞：“……你别提上回了成不？上回朱正廷这个没良心的啊，还在后台大肆嘲笑我，我简直无地自容，回去就把衣服烧了。”

毕雯珺点点头道：“有钱真好，你那身挺贵吧，烧着玩。”

“……当然是假的，没真烧。”范丞丞忙解释道，“那身还是定制，不舍得不舍得。说起来我一直挺想问你件事儿的。”

“你问。”毕雯珺大方道。

“你是不是谁找你帮什么忙都不拒绝的啊？”范丞丞问道，“怎么感觉没听你说个不字儿？”

毕雯珺想了想：“大概是因为……”

范丞丞一双好奇的眼睛在眼镜底下睁得老大。

“……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吧。”抚顺男孩倾情回答道。

范丞丞：“……”

 

周五交了作业，毕雯珺余下的烦恼就只是想不好送个什么花，但不知从何而起的胜负欲让他觉得不能去问范丞丞。

于是他上网百度搜索“看演出送什么花”，结果搜出来都是：“看演出还送什么花？”

……

毕雯珺关掉百度界面，心想自己是有点犯傻了。刚从小学生诅咒里摆脱出来，现在他又像个初中生一样，为一点点心动思维混乱。

他虽面对自己从来很坦然，但也还并不能确定自己对朱正廷抱有什么样的情绪或是说感情，是有些在意得过头，而他平常也并不是会这么主动的人，一切反常但合理，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自己对这个人的好感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不是那种，做不成情侣，做个朋友也很好，至少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

他以前没有为性向分出时间思虑过，成长过程也并不见得离经叛道，普通男孩儿怎么样他就怎么样，该打的枪也会打，该看的片也会看，频率多少姑且是人各有志不做评判。他在标准社会中被培养至一个成年男人，并没有一个可以导致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因素存在。

也许朱正廷就是这个因素。说不准吧。

他还没告诉朱正廷自己星期天会去，要提前说吗，还是给他一个惊喜？

依照他的判断，朱正廷应该是会为惊喜感到高兴的那类人，现在问题只是，他能不能成为朱正廷的惊喜。

如果黄明昊口中故事发生的时间线是真实准确的，那么从在一起、分手，直到现在，朱正廷的惊喜始终是范丞丞，现在换成他来临时顶替，会不会使主角失望？

大家都是成年人，会权衡利弊。思量再三，毕雯珺给朱正廷发了消息：“我这个星期天会来看你的演出。”

朱正廷的消息竟回得很快：真的吗？那我要更紧张了。

毕雯珺本来想给他发“不要紧张，你很棒的。”又怕朱正廷已经听厌了，于是删掉重新打了一句：放轻松，我又不是来指导的专家。

朱正廷回他：可你是个帅哥啊。

附上一个星星眼表情。

毕雯珺抿了抿嘴唇，慢慢地打字：没人比你帅，加油。

带上一个剪刀手。

朱正廷没有再回他。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用直接提问朱正廷就可以得到所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呢？他很想知道帅哥在朱正廷心里是不是加分项，朱正廷会不会对他也有感觉。这些他都看不出来，朱正廷跟谁都玩得好，谁都觉得他性格好好相处，从他的态度里着实也很难分出个亲疏来，单凭那些玩得开心了谁都能参与进来的盛情打闹也不够。

到了星期天他还是妥协了，让花店的人替他选了花扎成束包好，小心翼翼捧着花坐公交车的毕雯珺觉得自己现在在路人看来可能就是那种傻呵呵的追爱男孩，要是放在小成本文艺片里应该让约瑟夫高登莱维特来演的那种。

朱正廷什么时候出场其实他也不知道，毕竟说白了算是个热场嘉宾，范丞丞说话时候已经很客气了，但是实际情况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舞蹈演员的概念很别致，会讲究资历辈分，有时候你抬不了大轴不是因为你能力未到，只不过是你年岁未够，轻轻巧巧就一句你还年轻嘛，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舞蹈又偏偏是一碗青春饭，多少被伤病缠绕的舞台生涯最后只得饮恨收场。运气好些的尚可熬出些盼头，多得是盘算好了献身于艺术却不得不抱憾退场的。面对并不算十分大众的市场本身就不易，鲜有人再来关心这行里还有多少挣扎与不舍。

朱正廷也是这怪圈中浮沉一粟，自然免不了俗，给人作陪衬也是必经之路。

毕雯珺向来耐性很好，坐着一动不动也算是他的长项了，这一场舞他时时翘首以盼，列为目标的身影迟迟不出现，望得他脖子酸痛，毕雯珺伸手扶扶后颈。

这阵子时时泡在图书馆，对于他这样的高个子来说图书馆的桌椅高度设置得实在不符合人体工学，要看清屏幕就不得不弓背探头，姿态不雅观不说，对肩背的劳损也极大，弄得他这几天脊椎肩膀一直感觉不太利索。

他再调整一下坐姿坐得挺一点，肩背悄悄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对后排观众默默心道一句对不住。

朱正廷一直到上半场临结束才出场，短短五分钟，想是担任了主演休息时间的衔接角色。

舞蹈这东西毕雯珺品也品不出一二，他能看出和之前观剧时并非同种已经实属不易，但是朱正廷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跳什么毕雯珺都能欣赏。怕是个针对毕雯珺的超能力。

不知道朱正廷下半场还上不上，毕雯珺花还捧在怀里，他担心这束花在他腿上再多捂一会儿就捂蔫儿了，决定先去一趟后台，送它完成使命。

到后台的时候朱正廷已经飞速卸完妆，又贴了一张面膜坐着看手机，见到他就站起来，接近蹦跳地迎过来：“雯珺！你来啦！”

毕雯珺发现他面膜贴得并不服帖，兴许是时间紧张，又或许是累了，再懒得伸手去把褶皱都一一抚平。

“嗯，给你的。”毕雯珺把花束递过去，“跳得很好。”

朱正廷贴着面膜不便说话不便笑，小幅度张嘴，口中囫囵发声：“你不是说看不懂的嘛？”

毕雯珺心说层次有限欣赏不了舞蹈，但退一步，我可以欣赏你啊。

但这话说出来肉紧得很，只好临出口改词：“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嘛，好不好看还是知道的。”

“就你嘴甜会说话。”朱正廷显得很满意，忍不住笑出来，面膜纸又皱一点，额角原本就没太服帖的一角不慎被牵扯到，挂下一个曲面。

“啊。”毕雯珺指一指自己的额角。

“嗯？”朱正廷还没感觉到。

“……这里。”毕雯珺自然地伸手去帮他把这一角挂下来的面膜重新贴上，朱正廷乖顺地抬着头不动，等毕雯珺工事完毕。

期间眨了两次眼，这也就是几秒内的事，这两次眨眼间睫毛就在毕雯珺手下扇动，场景就显得有点煽情了。

好在只是几秒间，毕雯珺放下手，就像刚才那幕根本也没有发生。

“幸好你来了。”朱正廷说。

“为什么是幸好？”毕雯珺问。

朱正廷看看左右，鬼鬼祟祟压低声音道：“这里的人我都基本不认识，总算看到你一个熟脸，放松好多。”

“不会吧，刚才也没觉得你紧张。”毕雯珺配合他压低声音，他本身声线也温柔，压低了又凭空多出几分可靠的味道，“表现得很……怎么说，信手拈来？”

“嘿嘿。”朱正廷傻笑一声，“那是因为知道你坐在台下呢。”

毕雯珺被他说得一愣，再笑着回他：“那我没有白来，竟然还排上用场了。”

“是啊，开心吗？”朱正廷抱着花说，“你等我下，我去给它找个地方。”

毕雯珺就乖乖坐在朱正廷给他指定的位置等朱正廷安置好花束回来，百无聊赖转头研究起朱正廷的化妆品来。

瓶瓶罐罐不太好认，小瓶子是什么？粉底吧。大瓶子又是什么？大概也是粉底……这个扁盒子又是什么？好像也是粉底……怎么要用这么多粉底？

并非精致男孩的毕雯珺在一堆化妆品前怅然若失，他以为自己至少也算是对化妆有一些心得，没想到他的经验与普遍而言的化妆并不能等同视之。

朱正廷很快回来了，顺便还摘了面膜洗了脸。

毕雯珺注视他拿个喷雾呲呲喷脸。

朱正廷一边做着护肤工作一边问他：“你看我这也是打了份小工，小到我的化妆师都没来，你不是在做兼职吗，不如你帮我化吧？”

毕雯珺连连倒退：“不行的，我没给……我没化过普通的妆。”

朱正廷不明所以：“你自己说化妆的时候会把死人当活人，那给活人化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毕雯珺尽力使自己显得诚恳。

朱正廷笑起来，拍他的肩膀，手上真的收不住力气，再重一点就要打出毕雯珺的一声闷哼。

“唬你的，不要这么紧张啦，我下半场不上。”朱正廷说。

毕雯珺显然有点震惊：“你只上这几分钟？”

“嗯。”朱正廷开始收拾东西，“不够看啊？”

毕雯珺真诚点头：“不够看。”

朱正廷笑道：“你都看过三小时的了。”

毕雯珺也笑了笑：“总觉得……不一样。”

朱正廷低头往包里塞东西：“唔，那当然是不一样的，你想看啊，那我下次给你跳啊，专人演出，待遇好不好？”

范丞丞也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吧。毕雯珺想。

“好啊。”毕雯珺轻声回答他。

朱正廷抬头朝他看一看：“怎么了？”

“其实我想……”毕雯珺不自觉出口，还没说完就后悔，挂在嘴边犹豫了。

朱正廷看出他异样，暂且把包放下坐到他面前，柔声道：“什么？”

毕雯珺发现朱正廷又不自觉把他当弟弟看，他这人似乎就是这样，对别人有一种莫须有的照顾欲望，兹要是年龄小些的，哪怕小几个月，对他来说就是普天之下皆弟弟，需要他极尽柔情特殊照拂。

“嗯，如果我直接问，你会回答我吗？”毕雯珺问。

“你还没问啊。”朱正廷莞尔道，“我怎么知道我该回答什么。”

语气里迁就的成分多得让毕雯珺有点不自在了，有点不敢跟他对视，毕雯珺低头假装拿手指拨了拨刘海：“就是……你和范丞丞……”

“那个啊……”朱正廷没他想象中的严肃，还是那副语调，“昊昊和丞丞没跟你说吗？”

“说了一点。”毕雯珺道，“就一点，范丞丞说你是他男朋友。”

“啊。”朱正廷给的反应很快，“已经分手了呀。怎么了，难道你是不能接受这个吗？”

毕雯珺还在思考怎么说才妥当，朱正廷看他迟疑，又开口道：“雯珺，如果你因为这个不想再跟我接触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这种事我碰到很多次了。不用介意。”

“不是。”毕雯珺急忙开口，“我可以接受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跟范丞丞为什么会分手？你们现在看起来关系很好。”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吗？”朱正廷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无辜，表情配上这句话大致代表了潜台词是就这点儿小事啊，你怎么还要纠结这么久。

“这么说吧……你也知道有些人就是在圈子里，而有些人本身就在圈子外，天生在圈子外，到老到死都在圈外。”朱正廷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语调还是轻柔平缓，“我一直在里面，但丞丞不是，他就是外面的人。”

“那你们为什么……”

“因为他年纪小呀。”朱正廷笑道，“他也不懂，可能一时好奇，想要试试，身边恰好有我在。”

毕雯珺想说话却又觉得插不上，知道自己向来嘴笨，怎么就这次这么无力。

“他年纪小，什么都想试试，那就让他试试。”朱正廷突然歪了歪头问他，“你是觉得他现在对我好得不自然吗？”

“我……是的。”毕雯珺模糊地有种被拷问的严峻感了。

就拿这次来说，范丞丞托他来，方方面面都顾到，还不透露自己是幕后主使，直截了当一个不愿意邀功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现在对我好大概是觉得对不起我。”朱正廷笑道，“这不是也挺好，如果两个人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就说明没爱过，我还挺庆幸的，没有少一个朋友。”

“你也没爱过他吗？”毕雯珺问。

“你啊，认真问话的时候真的像一个记者。”朱正廷习惯一般随手给他整理一下外套的褶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比现在感觉上更小孩儿些，不是说年龄。更爱撒娇，更任性点，分手反而变乖了。也没什么，你看我，小小一个舞蹈演员，没有后台怎么爬？想泡大明星姐姐想必没戏，有弟弟做靠山也不错……”

毕雯珺没说话。

朱正廷把自己逗笑了：“……开玩笑的，我不是这种人，你不要信。”

我知道的。毕雯珺在心里想道。

“我是真的喜欢他的。”朱正廷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但是只有我喜欢是没有用的。”

这样的关系毕雯珺仅凭自己这瘠薄的情感生涯是如何也参不透的，只好不懂装懂地点点头。

幸而他本身表情不算多，这张多数时刻保持肃穆的脸仿佛也给他加了几分阅历在。

“对不起……”毕雯珺不由自主想要道个歉，这样的对话像是挖伤口，朱正廷挖伤口的态度又太平和，没有震怒也没有刻意地避而不谈，他觉得此时此景自己只能道个歉，就像是把刚挖开的伤口撒上止血剂，用纱布扎紧，紧急处理一下聊胜于无。

“道什么歉啊你。”朱正廷笑里有点无奈的意思在，“你觉得你问起这个让我难过了吗？”

“没有吗？”毕雯珺反问。

“如果有你又要怎么样呢？”朱正廷看着他问，“安心，我要是介意就不会说出来，你也是个小朋友，别想那么多。”

“其实我只比你小一岁。”毕雯珺说。

“一岁半吧。”朱正廷说，“还小呢还小呢。”

说着就去揉他的头发。毕雯珺躲也不躲听之任之，没用发胶发蜡，被蹂躏过一通后甩一甩抓两下就恢复原貌。

“走啦，别这么沉重。”朱正廷站起来拉他，“哥哥请你吃饭，嗯？”

“我请吧。”毕雯珺站起来比这个哥哥还高上不少，放弃了在朱正廷面前辩驳年龄问题，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行，想吃什么？”朱正廷拎上包，拽着毕雯珺往门外走，“有什么想吃的店？”

“没有。”

“那我来定，我记得我还收藏了几家没去吃……”

“……正廷，有句话我一直没说，觉得现在还是要说一下。”

“说。”

“上次那家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来来来车钥匙给你你来开。”

 

春天还没过去，学校课表自动换成了夏令时，第一节课早了半小时，上课时间过去五分钟了，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睡眼惺忪夹着书往教学楼走的学生，手里挂着学校食堂的煎包，无所畏惧，迟到也要吃早饭。

毕雯珺今天难得闹钟失灵，成为早课迟到的小众群体，拎着包从后门溜进教室，同班兄弟给他留好座位，刚坐定就被老师点了名。

“毕雯珺，来了啊？”摄影课老师是个中年微胖型男，同学们亲切地叫他一声老赵，毕雯珺在摄影方面还颇有天赋，深得老赵欣赏，看得出有意培养他做个摄影师。

被点了名也没办法，毕雯珺在后排尴尬地笑笑点个头。

老赵也就是调戏他一下，没有太为难他的意思，转回去继续跟大家分析取景示例。

这里学的也就是些偏向性较强的东西，为他们未来就职前景考虑的必备技能而已，老赵本人是专业摄影师，总想在学生里拔出几个好苗子用心培养，带出点名人来。

功利性可能还是有点，也是人之常情。

下课的时候毕雯珺就被叫住了。他以为是迟到的事，做好了心理准备乖乖挨几句训，没想到老赵说：“你上次发过来的作业我看了。”

上次什么时候发的作业毕雯珺都快忘了，摄影课作业和老教授的人物报道压在一起，整个专业赶得欲仙欲死，毕雯珺也是眼圈乌黑，估计也是赶着报道半睡半醒之间挑了点能看的发过去了。

完了，可能是没睡醒发了些拍砸的垃圾照片，要被老赵留下来单独批评，毕雯珺暗自思量，到底是哪一张废片能够如此惹怒向来脾气还行的老赵。

“我发现有一张这个……”老赵说着在电脑上调取出画面，“虽然跟我布置的主题似乎有点出入，但是艺术概念很强，我想推荐你去参赛，你觉得如何？”

毕雯珺皱着眉头往屏幕上一看，登时清醒了。

画面上是那天在练舞房的朱正廷，两腿笔直地拉成一条线，身体曲线极度柔软地向前伸展，视线平直向前，阳光以一个温柔的角度和煦地洒在他脸上和身上，骄傲的鼻尖和下巴延展出侧面近乎完美的英俊线条，未经定型的柔顺前发和睫毛被阳光烫成金色，连灰尘都被光的折射透出几分不真实的味道。

这张照片他的确还是认真处理过了的，只是他原本的目的只是自己留着收藏，没想到自己交作业的时候竟然糊里糊涂把这张也点了进去。

事到如今毕雯珺也不能说自己交错了作业，老赵还说要参赛……参赛？

毕雯珺如梦初醒，说话都有点结巴：“老、老师，我觉得我还不够参赛的水准……”

“你想太多，大学生比赛，你这个水准就够了，有多少浑水摸鱼乱七八糟的照片都敢去，这张看得出来你都用心处理过了，怎么不能参赛了？”老赵说，“不是挺好的吗？哪里拍的？模特也找得不错。”

“一个朋友……在他练舞房拍的。”毕雯珺答道，“我还是觉得……”

老赵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拍照其实很讲究天赋的，我看得出你有天赋，有洞悉力和摄影敏感，有时候你交上来的作业这两者都有了，表达能力总是欠一点，就是还差一点情感共鸣。”

“但是你看这张。”老赵示意他看屏幕，“这张情感已经到位了，你要表达的东西你不说别人也懂了。”

……我要表达什么？毕雯珺感到茫然。

“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参赛表格我给你发到邮箱，想试试的话填完再发给我。”老赵看他这样子，以为他是还没睡醒，懒得跟睡眠先生详谈，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毕雯珺现在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一路上想着老赵的话。

他可以拿朱正廷的照片去参赛吗？说实话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有幸获奖，对他未来多少也是有好处的。但他微妙地又觉得不愿意，这张照片本来应该是他私密的东西，连朱正廷也不会看到，偏偏就发生这样的错误操作，送到了老师邮箱。

这张照片似乎也不仅仅是一张照片了，他那天拍了很多张，在回看的时候也是被这张吸引住，才忍不住认真后期处理了。好像可以算得上是他情感依托的一部分，承载着他被照片上这个人所吸引而导致的那种情绪和不可言说的内心感受。

毕雯珺苦思一整天，无心上课，在凌晨两点挣扎着填完了参赛表，点击发送。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他却有点虚脱的感觉。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告诉朱正廷。还是别说了吧，且不论得不得奖还未可知，总觉得说出去让他觉得自己有点怪异，他不想给朱正廷留下这种印象，宁愿朱正廷一直觉得他是个板正的小学长。

邮件发完，正准备躺床睡觉，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范丞丞：学长，明天出去玩吗，小贾要走了，我们给他开个欢送会。

毕雯珺对黄明昊这个小孩印象其实不错，是个聪明但并不坏的小孩，怎么说见过几面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欢送会不去有点不上道。

毕雯珺回复：好的。

毕雯珺：他又要出国去了？

范丞丞还是回得飞快：哇，学长，你都不睡觉的？

范丞丞：嗯，又要回资本主义怀抱了。

范丞丞：高中还没念完呢这小孩，回国足野了两个多月，要回去读书了。

毕雯珺：哦，行，明天在哪里？几点见？

范丞丞分享了一个团购页面给他。

毕雯珺瞬间凌乱了，这么有钱的人去KTV还买团购券的啊？

范丞丞：七点，不忙，吃了饭再来。

毕雯珺回他一个OK的表情。

 

翌日毕雯珺请好了晚上打工的假，老师傅也很随性，对他很好，说放就放了。

要不要给黄明昊买个礼物？还是空着手去吧，又不是生日，再说自己跟他也不是什么真的特别铁的哥们儿，万一别人都没送，自己送了反而尴尬。

哪知道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被系主任抓住了，要他帮忙整理预备党员名单录入电脑，他不能说自己有事，要是说有事系主任肯定追问是什么事，他更没法说了，跟朋友去KTV？这算什么事啊。只好给范丞丞发信息道歉，说被老师逮住做事，估计来不了了。

范丞丞回他说：没事啊，你搞完了来，我们也不会太早散的。

结果等他完工已经九点多了，他想了想，发消息问范丞丞那边散了没，范丞丞说早着呢，快来快来。

毕雯珺赶到那边快十点，推门进去先说抱歉，朱正廷果然也在。

范丞丞还是热情招呼他坐下，包厢里气氛热闹非常，金曲连发。

范丞丞抄起话筒大声道：“下面这首歌是我为小贾点的！精忠报国！希望小贾早日学成回国精忠报国！”

包厢里哗啦啦一片掌声起哄声。

朱正廷笑着说你有毒啊范丞丞。

毕雯珺注意到朱正廷坐在沙发靠边的位置，没有唱歌，黄明昊正躺在他腿上睡觉，朱正廷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小孩身上，滑下去了一点，朱正廷伸手拉起来再给他盖好。

毕雯珺带着一点私心坐到他边上去，问他：“他怎么了？”

指的是黄明昊。

朱正廷摸了摸靠在他腿上睡觉的小孩儿微长的鬓发，说：“赶作业赶累了，让他睡会儿。”

毕雯珺本来想问赶累了还出来玩？还是忍住了。

朱正廷说：“想说就说，你太闷骚了。昊昊自己也想跟我们聚一聚，但是太困了，坐了半小时就撑不住想睡了。”

毕雯珺大致可以理解黄明昊的心情，点了点头。

“哎。”朱正廷突然用肩膀撞了撞毕雯珺。

“嗯？”毕雯珺从手机里抬头。

“这么晚过来，还没吃饭吧，要不要点点儿吃的？”

毕雯珺想着KTV吃的也有限，现在也很神奇的并不太饿，于是说：“先不吃了吧，晚上回去吃夜宵。”

“不要饿坏了。”朱正廷说道。

“不会，饿一顿也不会怎么样。”毕雯珺说。

“问你个事儿。”黄明昊在朱正廷腿上还换了姿势，朱正廷忙又给他把外套拉好，边跟毕雯珺说话。

“什么事？”毕雯珺看着他的动作问。

“明天白天有空吗？陪我一下。”朱正廷说，“啊……你应该有课吧？”

“明天的课啊……”毕雯珺思考了一下，是睡觉课，“明天的课没事，可以不去。”

“那好啊。”朱正廷说，“我去你学校接你吧。”

“不用了吧，我自己过去，你给我地址就好……去干什么？”

“秘密。”朱正廷笑眯眯道，“没事啊，我有车啊，去接你嘛，我经常去接丞丞的。”

毕雯珺总是很难真正拒绝朱正廷的，他只好说：“好吧。”

朱正廷笑笑说：“谢啦。”

小孩儿一觉睡到散场，范丞丞把他拍醒，朱正廷在边上皱眉说你温柔点儿。

“走了，回家睡了。”范丞丞对睡懵的小孩儿说。

黄明昊从朱正廷腿上起来，揉了揉眼搓了把脸说：“啊？几点了啊？”

“快十二点了。”朱正廷回答他。

“哇，你们干嘛都不叫我，我都说我就眯半个钟头。”

“长身体嘛，多睡会儿。”朱正廷笑道。

“那我不是白出来了嘛……”黄明昊哭丧个脸说。

“还行吧，你哥腿上睡了几个钟头，不亏。”范丞丞随口道，“怎么不问你哥腿麻不麻。”

黄明昊从善如流，狗腿道：“哥，腿麻吗？我给你揉揉。”

说着就上手。

朱正廷笑着躲了：“别别别我怕痒……还好，没事。”

站起来还是软了一下脚，边上的毕雯珺一把扶住他。收获朱正廷怀有谢意的一笑。

分组还是一样，朱正廷送黄明昊回家，毕雯珺坐范丞丞的车。

走去停车场的时候黄明昊突然一把拉住毕雯珺，鬼鬼祟祟走到最后。

毕雯珺：“？”

黄明昊神秘兮兮地低声道：“你在追正廷吗？”

毕雯珺：“……”

毕雯珺：“……没有。”

黄明昊说：“你追他吧，他不难追的。”

毕雯珺：“……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黄明昊白眼翻得要上天：“你这人是不是傻，喜欢他就追啊，他太好追了，很容易被别人就追走了，你看范丞丞还没死心呢不是，他哪天发力了你抢得过他？”

毕雯珺沉默了，被小孩儿看穿丢人吗？还有更丢人的。

“外人都看出来了，你自己还没点数吗？”黄明昊说，“正廷他也……对你挺有好感的，你有机会。”

“你干嘛来劝我这个……”毕雯珺觉得有点尴尬。

“管好你自己。”黄明昊咧嘴一笑。

毕雯珺：“……”

“他就是把谁都当弟弟。”黄明昊哂道，“爱心泛滥，温情溢出，你看，我小了他六岁，他恨不得把我当儿子了都。”

“你抓紧吧。”黄明昊总结陈词，“你又没小他六岁，你有机会。”

这句一出，毕雯珺有如当头棒喝，终于了悟。

黄明昊懒得理他了，大步走到前面去。

现在小孩也太早熟了。毕雯珺想。

TBC